中国传统壁画在今天有怎样的审美价值？中国壁画教学存在怎样的问题与挑战？壁画人才培养如何适应新时代公共文化诉求和大众审美需求？……日前，由中国美术家协会壁画艺术委员会、四川美术学院、重庆市美术家协会主办的“2020全国高等艺术院校壁画教学研讨会”在四川美术学院举办，来自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四川美术学院、广州美术学院、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等30余所高等艺术院校及研究院所和艺术机构的教授、学者，对我国当前壁画教育中的相关问题及新时期壁画教学的新要求、新理念、新路径和新方法等进行了探讨。
壁画之用可以美育人、以美化人
中国传统文化历来强调“成教化，助人伦”的精神作用，中国传统壁画自古就注重精神和美育的功能，内蒙古阴山岩画可谓早期典范：古代的芸芸众生怀着虔诚的遐想，在长达一万年左右的时间里创作了许多有关想象和理想的神奇图像，这些互相连接的图像把整个山体衍变幻化成了一条东西长达300公里的绚丽画廊。这是人类史上极为壮观的公共艺术。“中国传统壁画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逐渐形成了具有中华美学特质的艺术品格和风貌。民族美学特质中的‘天人合一’‘迁想妙得’‘解衣般礴’‘乘物游心’‘澄怀味象’等学说，无不外化于整个传统壁画的作品序列中。而传统中国画中‘以线造形’‘以形写神’‘散点透视’及至谢赫六法中的‘随类赋彩’‘气韵生动’‘传移摹写’‘应物象形’等审美追求和程式规范，都悄然融会于传统壁画的艺术语汇之中。”四川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主任黄山说。
作为人类最古老的画种，壁画艺术也是中华民族特色美术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新中国美术发展和艺术教育历程的一条重要脉络。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是中国高等院校中设立的第一个壁画系科，早在1958年，董希文就把传统壁画纳入教学，对壁画专业的形成起到了启蒙作用。1978年改革开放后，城市建设得到迅猛发展，中央美院在侯一民的发起和倡导下，周令钊、李化吉、梁运清、邓澍、张世椿、王文彬等人先后加入，成立壁画研究室，由此拉开了中国壁画复兴的序幕。1979年，“首都国际机场壁画群”把壁画引入新时代，从此，壁画艺术在中国公共建筑中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并得以蓬勃发展，并由此推动壁画教学成为各大美术学院重要的造型艺术课程。
近年来，我国高校壁画教学不断发展壮大，尤其在国家“双一流”重大战略决策和“双万计划”建设目标双重背景下，壁画专业迎来发展的新时期和新机遇。
教学改革需关照历史、顺应时代
一部美术史，半部壁画篇。高等美术教育在我国已有百年历程，而壁画专业的教育教学在高等美术院校经过相关的专业孵化、共存、相生也走过了数十年的光辉岁月。一代代壁画学人不断进行教育的改革与实践，积极推动壁画艺术的当代教学与发展。
“中央美术学院壁画专业学科创立经历了近40年的历程，从最初对继承壁画传统的思路到把东西方壁画传统和绘画传统进行现代重构，至今以更为开放、包容的姿态面向世界艺术之林。在我们教学中既重视对中国传统绘画的学习和研究，又以开放性的姿态介入当代，博采众长兼收并蓄的学术视野，使壁画的意义得到更为广泛的拓展。壁画艺术本身并不是单一独立的画种，它是包涵多种材料语言和技法手段进行创作的一门综合性艺术，因而它又是多元的，更加适应当代艺术潮流和时代的需要。”中央美院造型学院副院长、壁画系主任唐晖介绍，2016年，中央美院壁画系通过“美绘乡村”活动进行壁画下乡，同年又把世界街画首次引入到中国的美术馆，通过对优秀街画作品表达认同，鼓励年轻人向更广阔的艺术空间扩展。近年来，壁画系完成了大同华严寺佛教壁画、成吉思汗陵壁画、北京地铁壁画、湖南沅江壁画，延安大剧院等大型壁画制作，在壁画材料语言的拓展上更为丰富。
中国传统壁画艺术形式及表现手法多样，临习经典传统壁画是掌握绘画造型方法、理解中国绘画美学旨趣的途径。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绘画系壁画专业历来重视对传统壁画的临摹，如2019年春季学期伊始，壁画专业本科二年级的学生们即开设了“中国传统壁画临摹与研究”课。在4周的课程中，老师通过课堂临习、法海寺壁画实地观摩、课外辅以永乐宫壁画线描练习等多种教学方式，带领学生全面研习中国传统壁画的艺术价值和美学价值。而学生通过对敦煌壁画和对北魏、初唐及盛唐等时期壁画范本的临摹与创作，不仅体悟了传统壁画的线描、色彩之精妙，品味了简单造型中的丰富与深奥，也深刻感受到传统壁画的美感和造型魅力，以及壁画创作与中国文化精神一脉相承的关系。
壁画教学应突出个性、培养审美
当然，与其他美术学科一样，当代壁画教学和创作也面临诸多新挑战和新课题，如专业师资力量薄弱、专业课程跨度大、毕业创作时间紧等。如何针对性的进行课程改革，完善教学体系，增强学生社会实践能力，推出校企合作学习等，依然是壁画专业人才培养的重点和难点。
“如今的壁画教学与创作强调材料，尽管有助于壁画语汇的拓展，但过分强调难免缺失传统壁画精神的传承。因此在教学中应加强传统壁画精神及其技艺的学习与传承，从而既与时俱进又能彰显中华审美风范。”中国美协壁画艺委会原副主任刘秉江认为，高等院校的壁画教学应致力找寻新的媒介依托，适应时代发展，为未来的美术教育、壁画教育提供建设性的参照坐标。
相较其他专业，壁画教学系统是更为广大的综合体系，具有参与度、实践性、应用性高的特征，教学中应重视对传统绘画和艺术理论的学习。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郗海飞认为，未来壁画教学还应注重个性展现和文化审美培养，以个性的手法表达共性的思维和对文化的理解。“壁画专业在教学实践中所涉及的基础和专业知识的复杂性、综合性、系统性，以及如何适应民众新的文化需求等，是当前面临的重要课题。艺术教育既要对传统与世界的优秀文化成果进行深入学习，又要面对未来，在学术研究、课程设置等方面勇于探索和更新，以满足新时代艺术发展的需要。如在课程设置上，可增加建筑景观、绿化、材料、工艺安装等相关课程，培养学生的动手能力和社会适应能力。”郗海飞说，今天的壁画艺术以及公共艺术承担起了复兴优秀文化传统、表现当代文化精神的重要使命，这也给新时期壁画专业的教学提出了新挑战。
在黄山看来，各院校的壁画教学应依据自身的学统文脉、师资队伍、硬件条件、地域文化、地方需求等具体情况，制定既符合本校实际又具有前瞻性的发展规划，充分整合教学资源，建构特色鲜明的教学体系。“坚守中华传统血脉，致力于中国壁画当代语汇的探索与实践，传承中华美学特质，展示中华审美风范，是当代中国壁画教育的必然选择和历史使命。”黄山说。
壁画创作要关注现实、服务需求
如何让壁画更好地服务社会，实现优秀成果的转化与应用，近年来，许多高校尝试校企联合，组织学生走出校门，通过相关的壁画创作、修复和“美绘”等项目，增强学生的动手能力。
湖南省娄底市新化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新化县的荣华乡龙湾村位于著名的龙湾国家湿地公园内，自然环境优越，但受制于交通的闭塞，经济始终起色不大。受北京怀柔大水峪村“美绘乡村”的启发，自2018年4月起，新化县就在“乡村振兴”战略的基础上，致力打造全国独一无二的“艺术乡村”计划。之后，新化县与中央美院壁画系合作，确立了龙湾村“龙福大湾，资德长流”的美绘主题和以民俗、生态、梅山文化为立足点的具体绘制内容，并由中央美院壁画系师生共同完成。“此次项目的意义在于把美绘和学生的社会实践课程结合在一起。同学们在设计墙面时绝对想不到绘制时候阳光的暴晒、大雨的滂沱，连绵细雨后刚画好的墙面与底漆一起被冲毁、村里顽童偷偷地在画好的墙面上补绘童真……当这些统统经历后，再看绘制好的墙面，同学们才能真正地体会美绘和壁画带来的快乐。”中央美院壁画系教师于雨田说。
用艺术服务社会，还应具备全球视野、时代胸怀和历史责任感，能够以自身的创作给民众以温暖和力量。在中国美术学院“2020国美毕业展：壁画系创作”中，壁画系本科生两个工作室的创作呈现出双轮驱动、并驾齐驱的态势。虽然主题方向、题材取向不同：一个关注现实，另一个关注历史，但同学们都赋予创作以思想和情怀。其中，纪念型叙事性壁画工作室的创作以现实中发生的重大事件和生活中的事物为表现内容。“抗疫”成为鲜明的主题，同时还表现了疫情期间的居家创作状态，“我”“家庭”“社区”“校园”等成为画面的主体。他们关注现实，能够抓住那些转瞬即逝的感受并把它记录下来。与之不同的是，东方壁画工作室的创作基本围绕着“丝绸之路”展开，“海捞瓷”“茶叶贸易”“波斯图形”“十八罗汉”等传统符号出现在同学们的构图中，但这些传统元素又被重构甚至被有意错位，挑战了人们对传统图式的认知和画面视觉的观看方式。“同学们在历史与社会大主题下做个案研究，以个人思考入浩瀚的历史长河，试图走出个人的小我世界，从而提升为画之大者，抒写‘大我’的存在。由此可见同学们正熔铸到时代中、生活中、历史中，更融入到大绘画中。”中国美术学院壁画系主任梁怡说。
在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殷双喜看来，21世纪数字化时代的艺术教育将会发生根本性变化，中华文化能否上升为全球性普适价值，中国壁画能否形成中国壁画学派，乃需壁画学人坚定文化自信，建立中国壁画的系统性教材研究与书写。“高等教育院校应多元并存，发挥自己的地域、文化特长，既做出特色，又形成具有差异化的艺术教学实践。”殷双喜说。
